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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职业炒手的炒股笔记 第77节

  春天是美丽的,温暖的,可她的步子,总是一波三折,娉娉婷婷的,要不就好像不能显示她的妩媚似的。瞧,刚回暖,天气预报说,寒流又来了。

  仿佛与天气同步,股市也是这样,刚像回暖,可又转凉了,越显得清淡。散户交易大厅内空落落的,狭小的交易厅显得空旷了许多。

  “滕百胜”坐在电脑前面看他所喜爱的《围棋》小报,一副悠闲的神态,见曾经海来访,甚是高兴。让到沙发上,又是送卷烟,又是倒茶。曾经海无法掩饰沮丧、绝望与无奈的神态,谈他对股市的体会,倾吐他对人市的恐惧、后悔与无奈,流露出内心深处远离这块风险地的渴望,仿佛寻访这位老人,就是向股市告别来的。

  “别急别急,”老人静静地听完,站起来在沙发前踱着步子,“‘上帝不那么简单,可也不是狠毒的’。凭我对股票买卖的经验,可以说,股市就是爱因斯坦这句名言的最好注解。为啥呢?在股市,有涨必有跌,有跌必有涨;正像这个世界,有热必有冷,有冷必有热,这才能保持平衡。从某种意义上说,在证券这一局棋盘上,就是比智慧,比耐心,比理性,比判断能力和应变能力。”

  “蓝海股份”可不是凭耐心、理性就能够挺到天气转暖的。对这种空泛的说教,曾经海直觉得有一种隔岸观火的空泛,只能苦笑着不置可否。

  “我有一位朋友,是和我在一起做股票时认识的,姓很少见,篑,竹字下面富贵的贵。”“滕百胜”继续说下去,“‘东风汽车’上市不多久,老篑就看准了这只股票,买进了一千股。当时每股是二十三元五角。可惜,这只股票一路往下跌。老篑始终相信它的投资价值,一路补进,二十一无,二十元,十九元,十五元……一直跌到十元以下,他还是跟着补。老篑的资金不多,把平时省吃俭用的钱都补过去了,跌到五元三角以后,还是往下跌。大盘也没有帮他的忙,从牛市,一路跌到了熊市;老篑也从牛市跟到了熊市。那天,最后一缕耐心终于消耗完了。他说:中国股市不行;这只股票也没希望了!便准备下单子割肉抛售。我是看他一路追下来的。开始时,劝过他,绝不能盯着这只股票做,把宝押在一扇门里,还是先出来保存一点力量。他不听。这时候我却劝他坚持住,别看如今冷得鼻涕结冰,可行情恰恰是在冰点产生的,不光不能割,而且应该再补进。他却绝望地摇着头说,我盯着它,盯了差不多一年,谁都没有比我更了解它啦,就是由熊转牛,这只股也是上不去的!哎,他硬是割肉抛掉了。”

  曾经海说:“可惜了。这只股票如今接近三十元了!”

  “是呀,就是在他割肉跑掉的第一二天,市场回暖,这只股票也开始反弹了,而且非常强劲。只一个星期,直线冲过了二十元!”

  “唉呀!”

  “老篑损失的不只是几万元钱,”“滕百胜”说,“他连命也贴上了。那天,他身子一软就倒在了交易大厅里。我们将他送回家,可他再也没有起来。”

  曾经海浑身一震:“死了?”

  “滕百胜”点了点头:“先是精神崩溃,然后检查出了肝癌。”

  “啊!?”

  “滕百胜”走到了电脑面前说:“收盘了。今天跌了一百零三点。跌幅小了一点。快见底了。”

  曾经海说不出话,忘记了喝茶,也忘记了抽烟,既无感慨的言辞,也没有什么提问,木怔怔地好像老篑的结局就是他的结局。“快见底了”的话听到了,和多数人的估计差不多,所以对于“岭南高新”这几只股票,既不敢看,又不敢问。默默地出门来,西斜的太阳投在玻璃幕墙上,反射到纷纷扰扰的车辆的挡风玻璃上,幻化成各种耀眼的光,在不停地跃动,挑逗,直叫他一阵一阵的晕眩,晕眩得不知是人间还是幻景,直觉得老篑的影子把他整个儿吞没了,融化了,说不清在晕晕乎乎飘荡着的,是一只股票,还是那个老篑;是“中国的巴菲特”,还是一只过河卒子。不不不,都是过河卒子!老篑是,曾经海是,“滕百胜”也是!“滕百胜”赢了,老篑却将命贴上了,留下来的他,只有一个向前挺进的权利!不,应该弄清楚到底什么时候到达冰点?已经到了,还是刚刚开头?

  他不敢想。他只感到累,从内心深处冒出来的累。如果哪儿有一片远离这身累乏的宁静,稳定,恬适,平和,他将舍弃一切去拥有它们。

  他走,茫然的,像是寻找这片宁静似的在马路上走。点点梧桐花粉,柳絮似的随着大楼间的城市风,扑打在他的脸颊上,他也一点没有觉察到。

  右肩忽地给人拍了一掌。

  他立定脚踉,转过头去。想不到竟是“扁头阿棒”!一看外貌,就知是一位春风得意的新贵,刚过三十,便有了肚子,薄型西装帮着显示出新潮干部的风度。他紧紧握着曾经海的手,亲亲切切地笑着说:“证券市场的行情别钻得太深哦,连喊你几声都听不见!”曾经海连声道歉:“对不起,对不起!正在想一点事!”强打起精神调侃,“哦,边主任,视察工作去?”“别开玩笑!哪像你,腰缠万贯,大进大出!据说,连嫂夫人都更新了!”“瞎话三千,是她抛弃了我!”“扁头阿棒”哈哈大笑道:“说出来有谁相信?都说你发了财,今非昔比,抛掉了糟糠之妻呢!”

  外人竟会这样说!要不是这位老同事,新上级,绝不会将这种议论传给他的。一定是都茗在外乱嚼舌根以泄怨愤。一口气噎上来,很想把事实真相抖出来,让这位老同事传回老单位去,还他一个应有的形象。可话到唇边,就被一个念头压了下去。为了这种永远公说公有理、婆说婆有理的家务事,把一副狼狈相抖给老同事看,太不值;尤其是这个“扁头阿棒”,是我暗中确定下一个扬起脸来说一句“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找我”的对象,更不值!还是一笑置之,“宁可我负天下人,绝不让天下人负我”才算真正有出息!

  这念头胜似给自己注进一针兴奋剂。曾经海故作潇洒地发出一阵大笑,拍拍边主任的肩膀:“好,好,老上级,仍旧在关心我!谢谢啦!”他故意看看手表,“此刻正有事,要不,我做东,让我们叙叙!改日吧!”便拿出腰缠万贯的神气,将皮包往腋下一夹,顾自大步往前匆匆地走。

  强行支撑起来的气壮如牛,使他真的感觉到这之前的曾经海,实在太消沉了,消沉得简直可笑。……然而,这种自信,转眼间又都随着踉跄的脚步留在了身后。行人也开始寥落。一种难以言传的凄凉,随着料峭的春风,又悄然潜进他的心头。他愈感到了孤寂、悲凉与恐慌。金钱,娇妻,人格,名誉……全部丢失殆尽的孤寂、悲凉与恐慌。他不想去想它,可又做不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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