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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职业炒手的炒股笔记 第72节

  曾经海一本正经地起草了一份合同,并请人打印成文,然后约丰乐诗见面。她果真带来了一沓股东代码卡,一共八张。有男的,也有女的,从二三十万,到一百多万不等。总计的确不少于八百万。只是这些人并不像丰乐诗原先介绍的“对金钱都不介意”,有一半坚持要旱涝保收,拿百分之三红利。到了这一步,曾经海却坚决不“破例”通融。事情也怪,他坚决不肯让步,丰乐诗也代她们接受了,并热心地代他去找她们签了字,做得都很规范。只有其中一个叫梁菲的,坚持要百分之三。资金说多不多,说少不少,八十万。还说,要是做得好,她有更多的资金请他操作。于是丰乐诗劝他“眼光放远”,“双方让点步”,他也破例接受了。只两天,他就拿了这一沓股东代码卡到海发证券公司找宫经理,宫经理漂亮的脸蛋笑成了一朵花。加上丰乐诗的,差不多超过一千万啦!除了按惯例给他提成以外,正巧有位超级大户将资金转出去开公司了,宫经理就让他进人了这个超级大户室。设备之优越就不用说了,沙发、空调、直线电话都是专用的,报单员小应像个门警似的坐在门外。

  与都茗见面,情况的变化却很多。是周末,股市收盘以后。这天,股市牛气甚旺,曾经海一天的收入就达八万多元。曾经海仿佛自己也变成了一头牛,不,是一头纵横山林的猛虎,雄心勃勃的,想在她面前掼点派头,将见面地点放到哪家酒店,她却要他回到有过不少幸福回忆的那个小“窝”里去碰头。根据第一次婚姻给她的经验,她已起草了一份“协议书”,在“两人办理离婚手续之前,为了应急处置所住某路、某弄、某号、某室房屋及欠款问题,双方所作的承诺”。写得不少,但核心就是这样几点:第一,在将这套房子退还机关之前,曾经海先行归还向都茗所借的私人款项七万八千九百四十九元七角;这一笔钱,既不代替,也不包括双方离婚时,曾经海应付给都茗的“精神损失费”;第二,也是在“这套房子退还机关之前”,曾经海付给都茗精神损失费二十万元,都茗居住问题,自行解决;第三,退房子期限为一个月,也即是付清精神损失费的期限……曾经海看了看,大度地笑了,说道:“都茗,第一条太噜苏了。欠你的那笔钱嘛,我还给你十万元,先前作取走的那二万多,就算我借你钱的利息吧!”他提起笔来,就将七万八千九百四十九元七角,改成十万元整。都茗意外得还没有反应过来,他又继续说下去:“至干‘精神损失费’,二十万元也不算多,只是你要我在一个月里付清,太紧了一点。”都茗问:“还是半年?不行!”“三个月,”分三期付清,怎么样?”不等她回答,曾经海就从包里取出了一捆人民币,刚从银行里取出的,原封,包着透明的塑料膜,打着银行的印戳,说:“如果同意,今天我就给你十万。”都茗见到钱,主意马上改了,说道:“好吧,就三个月!只是分成两期,好吗?”他想了想,就把这沓人民币推到了她的面前:“你给我写一张收条。”

  到了这关键的一刻,都茗却被他过分的大方干脆惹得三心二意起来了。她朝他看了几十秒钟,再审视着这捆人民币,心情是复杂的。悲凉?欣喜?后悔?怕上当的恐慌?……似乎都有。这时候他却拉过了她起草好的那份协议书,将应改的地方全改了,并签上了名字。这一来,她不得不抓起人民币,看了看,然后从抽屉里取出一张纸,写了一张收条,推到他的面前。

  曾经海收起收据,继续平静地说:“都茗,在这协议上也签上字吧,明天,我们还得去办一个协议离婚手续。我们不做夫妻,可永远是同学,是朋友。”他指了指她身上佩戴的,“这些首饰都留着吧,就当作我们有过这段情分的纪念。”

  都茗忽然意识到了:曾经海原来是想拿这种大度,来显示我的卑下!这一激灵,使她完全“清醒”过来了,全心身都让被耍弄的恼怒吞噬了。她想起了那个蓝皮本子里所记的股票。他用多么卑劣的手段,蒙骗我投入他的怀抱,图的就是这一笔“青春补偿费”。等到将它转移了,赚够了钱,再向我“掼派头”,充好人,然后和那个姓邢的女人过好日子去了。他就是这样拿我的精神和肉体捣成浆糊,构筑伊甸园的。我要是就此了结,天底下没有比我更傻的女人了!

  她的脸都气黄了。她把那捆钞票塞进了抽屉,断然地把协议书一推,说:“谢谢你了。可我不能领你这份情。过去,作用的是我的本钱;今天,你用的还是我的本钱。你要是就拿这点钱和这一点首饰来打发我,算盘珠子拔得也太精了!”

  曾经海一怔:“这话怎么说?”

  “别装糊涂了,”她笑了笑,拿出不慌不忙的声调提醒他,“你别把我当成憨大。你从来没有离开过股市,也从来没有吃过亏!靠的全是我给你的那笔本钱。”

  曾经海忽然想到电话中她说的那些股票。他想做些解释,但是一转念又想,这种事情,对于眼前这个女人,无异将自身推进乱麻堆里,越想解脱越难解脱。于是将头一摇,说:“瞎话三千!留下来的那点资金,是你亲自取走的;账号也是你亲自注销的。我们早已经两清了。”

  她突然跳起来:“什么?两清了?我说,你别把我当阿木林!”

  “‘两清’这个词,只是指你那一笔资金。”他恳切地,不觉拿出怜悯与同情的口吻劝告:“至于别的,都茗,有些事情,没办法向你解释。你呀,吃亏就在于一厢情愿,不肯体谅人!”

  都茗越发不肯罢休了,恶狠狠地说:“你不会一厢情愿,你会体谅人!所以你会讨那么多女人喜欢;为了体谅那些臭女人,所以要我体谅你……”说着就拍台子打凳地哭开了。

  这是一副他早已领教多次的泼妇相,曾经海的心不能自制地颤抖起来。他已忘了思考是哪颗心脏在指挥她了,直觉得正在上窜下跳、又哭又闹的,是一只把他套得够惨、套得够苦、套得够深的股票,是在咸黄鱼翻身的日子也不会让他翻身的垃圾股!如今行情正火爆,接近解套的时机而不及时把它抛掉,必将后悔莫及,遗患无穷!他断然截住她说:“我不想做解释,我问你,你说该怎么办?”

  都茗一听他的口气,完全是一副急于脱手的样子,越发伤心怨恨了。心想对这种人,不来一个漫天要价,那真是过了此村没此店了。于是她擦拭着涕泪说;“五十万!你要了结,就别想少一个子儿!”

  她如果提出增加十万二十万,曾经海或许就此“交割”了。可没料到她会这样离谱。尽管他此刻雄心勃勃,不愁赚不到这笔钱,但就这样答应,从这个得寸进尺的“垃圾股”手上,是买不到一天安宁的。他即便让步,也要狠煞一下价!

  他看了一眼桌上那份只有他签了字的协议书,霍地站起身,冷笑道:“那就等到太阳从西边出来,咸黄鱼翻身以后吧!反正我不欠你的了。你爱怎么过就怎么过吧!”便昂然往门外走。

  “站住!”她厉声喊,“就这样走人,没这么便宜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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